爸爸的出警日志

湖南省株洲市公安局经侦支队 李倩

 

下班！他啪地合上案卷，看时间已是晚上7点。手头一堆事，队里又来了一群参与非法集资的群众问案情进展，脑袋嗡嗡一下午，心累。

 

回家自然是晚了。饭菜已经热过一遍，爸妈还在等着他。

 

见他进门、洗手，爸爸看着表抱怨了一句：“这都什么点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早说了让你们先吃啊！”工作一天的烦躁情绪正无处发泄，无名火猛地蹿了出来。他冲进厨房拿碗，又把橱柜门用力一甩，“砰”地一响。

 

坐下，吃饭。

 

妈妈看了几眼父子俩。爸爸一声不吭，他也沉默。望着那盘特意摆在他面前的最爱吃的红烧肉，有点后悔自己的乱发脾气，却又拧着一股劲儿。

 

小时候家就住派出所对面，可哪次吃饭不是等你等到菜凉？高考让我改志愿填警院，你就没想过会下班晚吗？在外地刚参加工作累死累活上案子没空吃饭那会儿，你又关心过我问过我吗？

 

有些话，憋在心里，真不想说出来。

 

妈妈暗自叹口气，岔开话题：“今天这个菜挺新鲜，多吃点。”

 

吃过饭，一句话没说的爸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冲他使眼色，他装作没看见。心里那道坎儿，还没过。跟进厨房，他要帮忙洗碗，妈妈却拦住他的手，让他去书房，说：“收拾了以前的旧书旧报，你看看还要不要了？”

 

书桌上堆满了书报，有家里订的旧报刊，也有读警院时的教材和笔记本。他随手翻着，回忆起在警院和刚上班那段日子，想想居然也苦中有乐。

 

打开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字迹明显不是自己的。他愣了一下。这是？

 

接警，走访，调解纠纷，破案抓人……抄录的工作经验方法挺详细，有时的日程记录却只来得及匆匆留下潦草的几个字。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忙个不停，老是不按时回家的身影。这是爸爸的派出所出警工作日志。

 

无意中翻到封底，却发现，从最后一页开始，倒数几页密密麻麻全是日期和数字。这又是？

 

拾掇完厨房的妈妈进来问：“整理好了吗？不要的，明天就都当废品处理了。”

 

他举起笔记本，翻给妈妈看：“咦，老头还买彩票呢？”

 

“什么彩票？”妈妈看一眼，笑了：“自从你读大学离开家，我们不知道你是冷是热，你爸每天都看天气预报，把温度记下来。你去省城读警院，他就看省城的天气，你考到外地上班，他又记当地的天气，一变天就催我给你发短信。现在他退休了，你也调回来了，就不用记了……”

 

他捧着笔记本，默默盯着那一连串的数字，好像看到了老头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画写字的模样。

 

“你爸这人啊，关心不显在嘴上。”妈妈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去道个歉。他低声“嗯”了一声。

 

沏了杯茶端过去，放在爸爸面前的茶几上：“刚才，我不应该……”

 

“别跟我说话。”老爸瞪眼回了一句。

 

当妈的偷笑，父子俩脾气真是一样一样啊。

 

“好，不说……喝茶，喝茶。”他挨着老头坐下，装作若无其事地陪着看起了电视。

 

有些话，放在心里，真不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