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补顿年夜饭

 

口述/吕惠斌 整理/张新军

 

在我的从警生涯中，风霜雪雨，生死对决，经历过很多惊心动魄、令人刻骨铭心的事件，但2012年除夕那顿年夜饭，却让我终生难忘，什么时候想起，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

 

那年，还没到春节，派出所的值班表就早早排了出来，醒目地张贴在值班室门上。

 

作为所长，我已经连续4年在除夕夜值班了。这一次，教导员说什么也没有安排我，而是把我排在了大年初三值班。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我的家在奎屯市，离我所在的农场派出所整整100公里，有2个小时的车程，有家不归对我来说是一种常态，特别是逢年过节，妻子也早已习惯。

 

妻子听了异常兴奋，喜悦之情感染了我，我大声告诉她：“年三十早点把爸妈接到咱家吃年夜饭！”说完我挂了手机。

 

有了期待，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年三十就到了。这天，我早早把所里工作安排好，准备坐下午6点的班车回奎屯。我想象着回家的场景：城市已是万家灯火，妻子早已操持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年迈的父母慈祥地看着我，可爱的女儿张开胖乎乎的双臂欢笑着扑向我……

 

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一个意外事件，却让我和全所民警措手不及。

 

大年三十上午11点，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126团团部锅炉房供暖管网突然爆裂了！”我连忙带领民警赶往事发地点。

 

赶到现场，只见白雾茫茫，一片混乱。管道喷出的热气和冷空气相遇，方圆300米处雾气腾腾，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有人。我和民警顺着声音找到爆裂处，与维修工一起进行抢修。然而由于主管网老化严重无法弥合，抢修无济于事，126团供暖全线崩溃，这意味着全团所有楼房失去暖气供应。

 

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派出所时，昔日温暖的派出所已成了天然大冰窖。整个办公楼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地板砖冻裂的声音，暖气片因为没来得及放水而被冻炸的声音，还有自来水管冻裂的声音。民警在地下室架起炉灶，融化雪水用来解渴。这时，在家休息的民警知道消息后，一个个主动回到所里，准备迎战这场始料不及的灾难。

 

1216户居民停暖，商业网点全部瘫痪，室内顷刻间滴水成冰。没有暖气，数九寒天群众怎么生活？我迅速成立3个工作组，组织民兵60名，对人员聚集场所等进行巡查，投入查灾救灾和安抚群众工作。

 

我们首先来到医院，住院处住着21名病人，往日暖意融融的病房现在寒意袭人。为了取暖，每个房间都临时支了铁炉生火。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和火灾事故，我安排民警组织医院工作人员，在夜间每半小时对病房进行一次巡检。

 

有民警巡查时发现一名哈萨克族小伙在楼道里独自哭泣，询问得知他父亲是甘家湖牧场的牧民马拉嘎西，今年60多岁了，在这里住院，因为饭馆都关门了，一天就吃了一点干馕。了解情况后，民警按照穆斯林的习俗，专程到20余公里外的127团买来新灶具，提供了米面油，让他在派出所地下室做饭，算是解决了吃饭问题。

 

126团所处位置偏僻，是一个水到头、电到头、路到头的地方，突如其来的灾难，给祥和的春节蒙上了一层阴影，寒风呼啸中的戈壁小镇一时人心惶惶。我带领民警与团场工作组，对受灾群众挨家走访，帮助购买各种取暖应急设备，做好安抚宣传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民警马不停蹄，昼夜奔忙，完全忘记了过节。群众白天可以看见民警，晚上可以看见警灯，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在走访中，我了解到双腿残疾人员老徐家中无人照顾，安排民警定时到他家进行照料，这个举动感动了邻居老魏，他对民警说：“全团这么多事需要你们，照顾老徐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和民警辛勤的工作感染了群众，他们纷纷投入到抗灾自救工作中。

 

大年三十夜，我接到了妻子的电话，问我什么时间到家，我简单地把受灾情况告诉她，她平静地让我照顾好自己就挂了电话。之后，天天忙得像救火，我再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自从停暖，锅炉房成为126团最敏感的地方，每天都有大批群众前来了解锅炉的修复情况。当围观群众看见我和民警冒着生命危险钻进还有余热的炉膛进行除渣，一车一车将冰冻的煤渣拉出来时，围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走进锅炉房参与到抢险救灾的行列。

 

终于，经过8昼夜的奋力抢修，126团恢复了正常供暖。灾后统计，此次灾害损失1000余万元，但灾害期间未发生一起因天寒地冻导致的死伤事故，辖区社会治安稳定。供暖后，派出所立刻温暖如春，我和民警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那是我终生难忘的8天。8天里，我和民警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饿了吃碗方便面，渴了喝口凉水，昼夜奔波在抗灾第一线，风里来，雪里去，累得眼睛睁不开。至于答应妻子的那顿年夜饭，我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供暖后的第二天傍晚，派出所门外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我和民警来到院子，看见了一幕令我终身难忘的场景：院子里挤满了黑压压的群众，里面有哈萨克族牧民马拉嘎西和他的儿子，坐着轮椅的残疾人老徐，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他们端着一盘盘香喷喷的大盘鸡、诱人的清炖羊肉、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瓶瓶白酒红酒，一个个面带淳朴善良的微笑，齐刷刷地望着我和所里的民警，一双双眼睛充满了感激崇敬和幸福。退休职工张体林走上前对我说：“所长，为了大家，你们辛苦了！今晚我们带来了饭菜，给你们补顿年夜饭……”

 

面对亲爱的父老乡亲，那一刻啊，我这个坚强的西北汉子眼睛潮湿了……